李承鹏
谁要警告我?
转载:李承鹏2021年9月12日文《谁要警告我?》
在一个不要碧莲才能挣钱出名的时代,我仍然低估了芳草天的底线。它们就不属于禾本科,而属于肛肠科,舌尖门诊。
前几天,前南方都市报、新京报总编程益中发出警告:我想警告李承鹏之流,那些被你炮轰过的名流,他们除了比你钱多,名气大,没有哪一点不比你强。
这个只有修到脑梗和精神病双重境界才写得出来的病句,已被网友们玩坏了。我还真想了想,这些年我炮轰过倪萍,余含泪,白岩松,郭美美,胡主编,郭小四,周小平,红会官员,中石油官员,武汉官员……我要是比它们还有钱,就是一件很惊悚的事件了;我早已社死,不能出版,文章被删,没它们有名也很符合大众传播学规律。可是,这正是我想坚持的。
在这个时代还谈“坚持”其实也有点装逼。我反思过自己,其实并没有坚持什么,只是性格有些惰性,不愿改变自己,不愿熟练学玩抖音,不愿开直播,不愿做短视频当众表演劈岔引得人们前仰后合、交口称赞:瞧这老小子,还真有意思。我人到中年,母亲刚刚过世,我记得她老人家走之前跟我的最后一次深谈,她说:要敢爱敢恨,没有恨的爱是肤浅的情感。
所以,如果说坚持,我只想保持住一点愤怒,算是我跟这个世界最真挚热烈的情感联系。不是吗,我得对自己诚实。
早年我做不到国足输球了还说“其实输出了希望”,后来我回归写小说也写不出“光明的尾巴”,现在拍电影但凡明星不记台词或迟到,我就脸色不好看,没有迂回融合。有一天王小帅善意规劝:你这样,根本不适合当导演。是的,我是典型的喜怒形于色,从这个意义,我其实是一个肤浅的人。这也导致我是一个失败的人。13年王利芬采访我,让我给年轻人讲讲成功的经历。我说,其实我没成功经历,只有失败教训,我是从一个失败走向另一个失败……当时她不理解,以为我故意搞气氛,现在她该明白了。
所以,南方系教父程益中对我发出的警告,其实也是实话,我确实挺失败,一个社会学典型的Loser案例,告知学生,不可救药。可是我还是想问:失败者就不能炮轰世间不公吗?没钱没名,就没资格表达自己鲜明的生活态度?什么时候这个世界开始流行,每当遇到不公,我们不是去论对错,而是去比谁更有钱有名有范,难道公知圈堕落成名媛圈了。要这样,今后遇城管暴打菜农,长生假疫苗致死婴儿,郑州大水淹死平民,咱不讨论是非,直接来一打爱玛仕,整三箱LV,比抖音粉丝数,高下立判。
这,特么就太丢人了。
前些日子,先有高晓松拉皮整容唱红歌演了八年的公知终于露出本色,后有白手套马爸爸赵格格被处罚,有一些朋友就呼吁仁拳和程序正义。我让他们别自作多情,人家这是接受家法,吃档的饭砸档的锅,没啥可冤的。他们又祭出马丁尼莫“今天……明天是你”。我很烦黄左滥情,又打了比方,就像东林党人为太监争仁拳,站紫禁城门口大声疾呼:还魏公公鸡鸡,还魏公公鸡鸡,按程序正义地割他鸡鸡!
教父程益中就跑到我帖子下面,一会儿说:公知应戒除审查公众言论的坏毛病(很震惊,公知不是萱萱也不是网锦哪有资格审查言论,这跟小粉红骂连一寸土地所有权都没有的网友是卖国贼似的);一会儿说:他觉得高晓松唱的红歌确实很好听,词也情真意切(What,那我们反对重庆之唱红歌干什么);一会儿说:高作为持有美国护照的外国人有批评或赞美中国的权利(瞧这外宾装的,很有环时和陈平的神韵);甚至批判:大眼客观上已达到五毛和小粉红的认知水平,是受了档国的仇富仇恨教育(批评贪官白手套及舔货是仇富仇恨教育?这逻辑,脑子里安了抽水马桶吗)……程教父一直没完没了教育着我,一直没完没了,大家知道,我最讨厌爹里爹气的教育家,告诉他互相取关吧,烦你。
一个人从牛逼到傻逼,其实只需要办一份《纽约华人资讯网》。你看,在美国骂美国,多熟悉的那味儿。
在我的词库里,傻逼一直是个客观陈述,因为没有别的词能把一只行走的抽水马桶描述得如此传神,李敖说过:我不仅要骂你是王八蛋,我还要证明你是个王八蛋。你看,程教父为了给高晓松洗地,就编造了一个“九年前的那个饭局我也在场”的剧本,说明高晓松并不是真在讽刺买不起房的年轻人,不是真在揶揄公共意见表达者,更不是转身舔菊,因为“高晓松就是一个出身名门、志得意满的成功人士,活得精彩的才子佳人,能侃会聊、什么话题都能自圆其说,胡说八道也很圆润中听;他是很典型的北京侃爷,读书多而杂,见识广而博,说什么都头头是道,我们作为听者也不能太较真,他出言时未必深思熟虑,但人比较有趣,大部分话题议题见地不俗,三观大体站得住脚,这次他唱红歌,我觉得他举例的红歌很好听,词也情真意切。作为外国人,他有批评和赞美中国的权利。”
这盘叼的,深得胡编真传。
根本没什么饭局,那是我新书发布会上正式采访,高晓松很笃定地发表了观点。按说当时我该卖个面子,所谓名流们嘻嘻哈哈割轮韭菜就好,但我实在忍不了离岸爱国者讽刺淹水里的人充满优越感的嘴脸,才当众公开怼。再往后就是微博公开论战,网友们都有截图。
为什么程教父要臆想一个不存在的饭局,因为他想营造其乐融融名流闲聊场景为高晓松摘清,警告大家“不要上纲上线、揪住不放”;为什么他又在真相声明里悄悄删去“公知应戒除审查公众言论的坏毛病”“我觉得高晓松举例的红歌确实很好听,词也情真意切”“作为外国人,他有批评和赞美中国的权利”,因为他也知道这特么叼得太明显了满飞盘都是牙印,顺便制造我听不进意见的剧情,方便他满地打滚对我破口大骂,“操”“人渣”“杂碎”“狗杂种”。
看,裤子都脱了。问题是你帮公公争鸡鸡权,脱自己裤子干嘛。
这一系列猥琐的动作啊……马龙.白兰度说:你特么哪有教父的样子。黑格尔说:我怀疑你在开车。鲁迅说:我不仅骂你傻逼,我还证明你是个傻逼。
他说从未炫耀有大笔投资,查一下群聊记录吧,人可以猥琐,但不要健忘,猥琐只伤五官,健忘祸害三观。我也没说卖了还没卖,大家只是觉得那网站太恶心。人不是不可以去卖,事实上人人都在卖,卖体力卖智力卖肉体,但吃相得好看一点。
我已中年,见过英雄,见过婊子,见过牌坊,也知很多人生就是买进卖出,有时涨停,有时被强行平仓。有扒灰的,有偷小叔,慢慢地见惯不惊,慢慢就想退出江湖。可诗与远方是一碗毒鸡汤,远方比眼前有更多苟且,逃无可逃时,只好把苟且当枸杞,生活中不止有枸杞,还有撕与圆房……
这并不是对程教父的回应,他对我并不重要。这其实是自己对自己的回应。我得对自己这几年说些什么。
最近流行丰子恺那句话:有的动物是皮值钱,譬如狐狸;有的动物是肉值钱,譬如牛;有的动物是骨头值钱,譬如,人。谢谢朋友们抬爱,可是用我身上真肉麻了,我特么哪儿配当良心,顶多不想让熟悉的朋友心凉,也不是什么脊梁,只是努力不去做倪大姐那种共和国羊蝎子。当初网信办鲁炜邀我参加大V会,我说“我丢不起这个人”,又说要投资我的电影,我也拒绝。没接游戏广告是怕家长们堵门,没接瑞士军刀箱包广告是怕人说利用微博割韭菜。这些,都不是骨头硬,而是胆子小。政治太脏,越远越好,我只是猜准了一场球赛结局而已。
这么说也有惺惺作态之嫌,毕竟,谦虚也是一种演技,自黑表演局气。早年方舟子抨击我接楼盘广告,虽然其中是一个叫朱亚的王八蛋骗我去拍个成都文化名人的广告,另一个是带小区孩子们做夏令营公益,但我道歉了,因为确有瑕疵,添了钱捐给了免费午餐。我觉得方舟子做得对,这让我随时提醒自己别特么飘飘然陷入虚伪。江湖水深,有个公知邀我讨伐窦含章等五毛时名单里悄悄夹带了方的家人,太特么不地道了,我从不伤及家人,只是当时根本不知道那名字是谁。就这样,错的就是错的,对的就是对的,我不会惺惺作态把自己的错说得过重,也不会给自己粉饰矫名。
谁不知道谁啊,英雄最怕见老邻居。不活在别人嘴里,不装逼在自己虚名里。
这不是私人恩怨,恰恰是公共话题。我们都没有自己想像中勇敢,这不意味着我们要放弃年轻时的血气。我们渐渐远离了局气,但也别沾上一身的菊气,腆着脸赔笑:爷,对不住您,这几天舌头上火起泡,剌伤了您的屁眼。
程教父满地打滚骂我是“贩卖仇富、仇恨和讨赏正义的文字奸商”,这也太没技术含量了,大家都知道,我从不开文章打赏,不直播带货,不开网店也没有实体店。我没有绿卡,没有美国房子,没拿境外势力一分钱,连外国媒体转载文章的稿费都不收。我这么做只是想证明:我写文章不是为了钱,而是因为你们丫确实不对。
卖,谁不会啊,小腚撅个好体位。贵人贵人,就是你跪着才能遇见的人。我退出很多圈子,是因为本来是比才华,后来成了比脏。
别炮轰炮轰的,这语言太纹革,别动辄说批评名流是出于嫉妒,嫉妒太监上书房行走?还是嫉妒公公可以做到蹲着撒尿这么高难的动作?别用蹲着的脑回路想像站着的气派,很多人之所以没钱权名利,只是不想活得太脏。这世上应该怼的人多,值得爱的人也很多。我支持过李文亮、方方,赞美过不倒希望小学的监工句艳东、救助尘肺病人的王克勤、抛却名利的袁立,对了还有五四兄弟说的“大海的方向”。
曾经的好友,把酒而行,对酒当歌,血气方刚。
慢慢地就面目陌生,分道扬镳,天各一方。
别劝我蹲着撒尿,我怕湿脚。也别劝我宽容,我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
就是《与山巨源绝交书》:……欲离事自全,以保余年,此真所乏耳,岂可见黄门而称贞哉!若趣欲共登王途,期于相致,时为欢益,一旦迫之,必发狂疾。自非重怨,不至于此也。
意译成大白话:我是一个想远离世事以保全余年的人,真缺少上面您所说的那些高尚品质,以我的个性,怎么可能看到太监,却去称赞他是守贞节的人呢!如果你急着让我跟您一同去做官,想把我招去,常在一起把酒言欢,万一哪天老大哥来逼迫我,我必然会发疯的。除非你我之间曾有深仇大恨,否则是不会狠到这种地步的……
就这样吧。人各有志,有的已离岸爱国,有的在线批判,有的飞黄腾达,有的残度晚年。
英雄各有出路,中指莫问根数。
文:李承鹏 2021/09/12
大棋上的伞兵们
李承鹏:看,那降落在一盘大棋上的伞兵们
十年前,当我们看到“看,那漫山遍野的……”这样的句式,脑海里浮现的会是一些很文艺的后缀,比如“油菜花”“野花”“枫叶”。时代变了,现在你只会本能地跳出一个不容质疑的完整句式:看,那漫山遍野的傻X……
看,那漫山遍野的傻X。傻X们不仅改变了社会,还深刻改变了文学。
包括“一盘大其”,本拿来形容政经、外交、军事的运筹帷幄,挺好的词儿,可现在只要谁说“一盘大其”,你就知道又有傻X跳出来满地打滚了。这些天神州大地突然大面积无预兆停殿,工厂停产,居民做不了饭手机没信号,23人因停电导致煤气中毒送进医院,甚至大马路上红绿灯也突然失灵……按说我们打小从课本上知道利国利民的三峡工程会让国民用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电,我国发殿量排名世界第一,是美国、俄罗斯、印度的总和,忽然不仅工业且连居民连基本生活也难保证,真是啪啪作响还带环绕音效。可是傻X们却说“这是国家在下一盘大棋,是为了在大宗商品定价战和金融战中战胜美帝,让其用不上我国价廉产品”。
这个逻辑就是:你为了让对手吃不上饭,就亲自表演吃屎。
不知什么时候,本来挺好的爱国情怀变成了表演吃屎,那一字排开吧唧着嘴争先恐后为国捐蛆的架势,让人相信生物界确实有逆进化,不是逆化到猴,而是蛆。郑州大雨淹了隧道死伤无数,挺悲伤的事,傻X们为了对冲官员的罪责,就说“这是美国发动的气象战”,这好比他爹被车撞死了,我们却跑去灵堂抗议进口车犯下了人道罪行,呼吁他们全家上街抵制洋货。还有嫁给英国人的那河南老娘们穿着耐克开着奥迪对天发功,她是一名医生却祈祷老天爷把郑州暴雨降到英国,她还生了一对中英混血儿,为了爱国不惜淹死亲生骨肉,这故事太悚然了。以及GUI头李YI为了嘲笑美帝防疫不力,就说“武汉才死四千多人,等于没死”。卢X文反美反出了潮吹,不惜公开推崇本.拉登是大英雄,“被拉登救国救民的情绪深深震撼到了”。
所以,当前社会的主要矛盾其实是,蛆太多,屎都不够用了。
还有一个反宇宙物理现象,韭菜与离岸爱国者居然情感共频了。
前两天,华W公主坐政府专机回国,一群连房贷都供不起的人为一个坐拥四套外国豪宅拥有外籍儿女的人欢呼,这伟大无私的爱,只好造一个成语“地韭天长”来形容:地沟油,韭菜命,天真如傻X,注定做廉价长工。满网刷屏“今夜我们都是华为人”,别我们、我们的,其实你是那个交不起房租谈不到女朋友早餐不敢加俩茶叶蛋连华为荣耀都买不起的你们。五岳散人说“孙子,你是‘我们’吗,你配做‘我们’吗,你才是那个人质,是去砌血肉长城的那一块砖”。不知从什么时候,这个煽情而毫无逻辑的句式开始流行了,地震了,今夜我们汶川人,疫情了,今夜我们都是武汉人,发大水了,今夜我们都是河南人,爆雷了,今夜我们都是恒大人……今夜,你是一个可怜人。
当然可以煽情,可总得基本事实成立吧。你下班累得半死还得步行爬上十八楼,还说今夜我们都是电力人,只要你光明,你所站的地方就不黑暗,你靠精神发电?
听说植物都有适应环境的天赋,荒漠植物比如仙人掌会让叶面蒸腾面积缩小,高山植物为防风会变异出更发达的根系……当韭菜发现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时,会自动长成镰刀的形状。
最近大家都爱转“大清最后一个太监孙耀庭回忆皇上大婚那天晚上,他兴奋得一夜没睡着”这个段子。别去嘲笑孙耀庭,太监毕竟是个高级职称,人家是货真价实在养心殿门外听床,有些蠢货天天在门头沟搬砖却幻觉担任大内听床师,那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他确实没割JJ,割的是脑子。
根本没什么一盘大棋,就是殿煤价格上涨加上赶作业“能耗双控”指标作的妖,挺闹心的事,却被爱国主义财经写手叶檀解释为“倒逼原材料成本,跟美国争夺通胀话语权,跟人民币升值是一个道理……”,估计真有资格操盘的棋手大哥都被“大棋说”懵逼了:握草,你这么善解人意,这么喜欢埋梗,哪天我会接不住的啊。
真有接不住的梗。1840年,中英通商战争也就是第一次鸦片战争,为克制强敌,有傻X向林则徐进言:洋人形似犬羊,喜食肉类等不易消化之物,如无中国茶叶和大黄,则会排泄不通。林则徐深以为然,慨然写下《示谕外商速缴鸦片烟土四条稿》:况茶叶大黄,外夷若不得此,即无以为命……这战法太强大,不卖茶叶给洋人,他们就拉不出粑粑,最终必腹胀而死。您看,好大的一盘棋。道光阅罢,龙颜大悦,遂下旨:那还跟洋人逼逼个啥啊,速开战。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们被迫和傻X共处一个时代,逃无可逃。其实傻X是一种客观陈述,如果你嫌刺眼,我就说:看,那漫山遍野降落在一盘大棋上的伞兵们。它们中的一种是自以为长成镰刀的韭菜,另一种是鼓吹地韭天长的镰刀,两股清流合力,水乳交融,不分彼此,杀伐四方。只有一种情况才让它俩反目成仇:有一个小企业主崇拜卢X文,深深为其睿智的思想和战狼精神折服,订了会员,时时打赏,见不同意见者便冲上去辩论骂战……直到限殿潮来临,刚复工就被迫停产的他看到偶象卢X文居然写了一篇“大棋”文,力陈拉闸限殿的好处,瞬即粉转黑,捶胸顿足骂其伤天害理。
都是爱国表演艺术家,伤到具体利益,翻脸比翻书还快。中国历史上从不缺这种爱国主义表演艺术家的教材。
南宋末年,骞材望任湖州副知州。此时蒙古大军正杀奔而来,他自知将死,一脸毅然指天发誓,“城破之时,我自杀殉国”。为表明决心,他制做了一面很大的锡牌,刻上“大宋忠臣蹇材望”,又把两片银子凿了孔系到牌子上,写了说明:“凡是找到我尸首的,请代为埋葬,并刻上碑文‘大宋忠臣蹇材望’,这银子是埋葬立碑的费用。”他每天挂着这面锡牌和银子在城里晃来晃去,一遍遍跟乡亲和熟人交待遗嘱,只等元军兵破城,他就投水自尽。人们听了,肃然起敬。
大年初一,蒙古兵破城而入。兵荒马乱之中,没人看到蹇材望,大家都说他肯定已投水而死了。然而不久之后,邻居却惊骇地发现,蹇材望不仅没死,而且穿着一身蒙古装束骑着高头大马回来了,一脸春风得意。打听之下才知道,在城破前一天,骞材望已出城迎降蒙古人了。由于立此带路大功,蒙古人已经任命他为本州的知府。
在背后刺字的,不仅有岳飞,也可能是青皮流氓;天天说“我爱你”的,不仅有情圣,也可能是渣男。
连岳和高晓松就是。关于前者,王五四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其实他没变,别以为过去他喊过自由什么的,他其实指的是财务自由。关于后者,也没变,人家早公开嘲笑过所谓价值观,他说“兄弟就是敢卖”,他没有价值观,只有价格观。至于晓说,那只是为了表演,就别自作多情了。
伞兵越来越多,我们不得不和伞兵们共处同一个时代,又没能力把傻X们拉闸限殿,想想挺悲凉也挺刺激的。随着互联网和智能手机的普及,据统计社交工具用户的本科率从过去的46%变成了9%,而小学学历的却突飞猛进到60%,这意味着你得时时跟对方争论青铜器的起源,双黄连能不能治疗新冠,世界上有一个地名叫符拉迪沃斯托克,争着争着,你发现自己奋勇的身姿也挺伞兵的……忽然发现写这篇文章时,适逢日历上一个节日,祝我的祖国办好教育,办好教育,办好教育。
鉴于要过节了,就不要产生过节了,结尾处正能量一下:在全面实现脱贫奔向小康的时候,忘记还有六亿人月收入在一千元以下的遥盐,新华社报道:据国资委网站,今年1至8月央企累计实现营业收入23万亿元,累计实现净利润13540.8亿元,净利润同比增长91%。
这盛世,如您所愿。
这一票人是谁啊
《周星驰:这一票人是谁啊?官哪,哈哈哈》
2022-01-07 12:42 文 | 李承鹏
八个月大的胎儿,心跳已经很明显。2022年1月1日晚上22时,血泊中的母亲应能感知到腹中胎儿停止了悸动。
这一晚的西安零下6度,风干燥而凛烈,这位母亲因核酸证明过了四个小时被阻拦入院,只得坐在院外椅子上苦熬,血顺着椅子和裤子淌了一地,大出血,流产。晚了四个小时的一张纸,让一个小生命没了。
没别的,我只是想重复一下这个大家都知道的故事。我始终认为,重复哀伤的故事能让自己庆幸还苟活着。
或者还有能力去憎恶一些必须憎恶的东西。憎恶所必须憎恶,是目前的我所剩无几还能保持的美德。
我还想重复另一个故事:“太阳花花花”的父亲午饭后心绞痛,打了120、110都没用,哀求各种医院都不接收,冷漠而倨傲,因为他们来自中风险地区。老父亲在痛苦中煎熬了八个小时,直至晚上22时多才送进一家医院……可是,人已经走了。
六个月前,我母亲也是因为心梗走的。我知道那种煎熬。
孟子的“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说的是和人建立相互亲爱的关系。可是我们这个仁义的地方却常常暴露出冷酷鸡贼。黄码如犹太人衣服上的黄色六角星,你黄码你就是坏人。可是按中国古代律法,犯妇怀孕也得等生下小孩才能服刑。《晋书·刑法志》载,毋丘俭因为声讨景帝,其孙媳毋丘芝本应连坐处死,因其已经怀孕,并不执行,最后景帝竟赦免了死刑。战国时李悝在《法经》规定:六十岁以上老人犯罪当从轻处罚。《大明律》规定:七十岁老人犯罪,交赎金后获得赦免。
血泊中的母亲和绞痛至死的父亲有什么罪过,来自中风险地区?核酸证明过期了四个小时?他们真正的罪过,是没能出身于尚朴路23号。
有时候悲剧足够荒诞,就会产生喜剧感。我看到有人竟说其实孕妇也有责任。怪她血量不足吗?为什么不怪胎儿性子太急呢?最新带出的风向是,这是一家股份制私立医院。看,果然是万恶的资本力量渗透进来害死了孩子。至于那些病人先找了公立医院拒收,防疫期间执行的均是公立化管理原则,这些并不重要。
又曝出一个李姓男子胸痛连找三家公立医院拒收导致死亡了。
别用“工作作风简单粗暴”“一刀切”来美化这些坏逼,“一刀切”正确的打开模式难道不应该是管特么什么中风险地区,医院必须一刀切以拯救生命为最高使命吗?真正的“工作作风简单粗暴”,哪怕学学蒙古大夫也好啊:闪开,给老子盆热水,我得先把孩子生下来!
在这个巨大的俑坑里,凡手握权力(哪怕是门卫)的都把自己当衙门,否则把那个孕妇换成市长儿媳、老人换书记老丈人试试,他们的舌头能从领导的菊花深深舔进十二指肠。
出去买馒头充饥的小伙被辱骂殴打,那些巡防人员不是工作简单粗暴,他们跟U型锁蔡洋一样并不是爱国热血上头,而是内心天生就充满森森恶意。这个世界上有一类兽人,只要时机合适它们就蠢蠢上街。所谓的上级通知,只是方便给内心下达一个施暴的准行证。
劳伦斯.里斯在《奥斯维辛:一部历史》里说:“一个兽人与牲人的世界,平时兽人能得到秘密掩饰,他们看上去是平和的好人,是慈爱的父亲,可是到了特定环境,在宏大理由允许下,他们便把人类当成牲人并实施一系列的围捕和屠杀,他们揣摩上意,邀功争宠,对犹太人宁肯错杀,绝不放过。”
阿伦特总结得更精辟:恶,就是把人变成多余。
大家都看过一个翻栅栏买食物的小伙被逼当众念检讨录的视频,巡防人员们一脸兴奋得出水,我注意到为首的小头目气沉丹田模仿着播音腔,宣判着小伙的罪行,即使戴着口罩我也看得出他爆表的正义,我好怕他喷薄的正义一不小心就把口罩撑破了,就露出王秋赦的嘴脸。他熟练掌握了羞辱法,准确走位,节奏合理,始终让自己处于男一、审判者、高光位置。演得不错,来,刷个跑车、刷个火箭。
他唯一忘了这么近距离,检讨的小伙戴着口罩唾沫星子也会飞溅出来,万一是阳性呢。所以这不是防疫大局观,其实是大菊观。他好想领导能在工作群看到这视频,第二天拍着他的肩膀夸一句:小王不错啊,深入领会防控精神,敢于向不良行为亮剑。
《审死官》里,周星驰说:娘子,对面那一票是什么人?官哪,真了不起啊,哈哈哈。
花了很长时间才想明白“社会面清零”这个病句,做不到医学意义的清零,毕竟太反科学了,但可以做到社会学意义的清零,社会得有面子,就“社会面清零”。郭德纲看过《能改斋漫录》宋真宗和马知节的对话:那天,宋真宗站在城头下俯瞰感慨万千,他说:你们看这东京汴梁繁华似锦,百姓丰富衣足食、穿着体面,这都是众爱卿辅佐有功啊,啊哈哈哈。
马知节上前说:卧槽,那是因为穷人都被赶走了。
长安没有敢进忠言的马知节,只有敢于挑战科学的马屁精,他们让成千上万民众迁到几百里外,并不关心交叉感染。
眼不见为净。脑无知为净身。
贾平凹在《废都》里有一个金句:睡在哪里都是睡在夜里。不拿来洗地可惜了。流离失所的长安人民可以这样鼓舞自己:睡在哪里,都是睡在祖国的夜里。
西安并不是一座巨大的城市,而是一座巨大的俑坑,它并不拥有现代都市的文明体系,但拥有等级森然的官场和人际关系,人们层层叠叠、各跟其阵、铁桶状进行互利,以及互害。常有人批评山东酒文化,呵,你去陕西试一个。有一篇西安这些年上热搜的奇葩事儿,环卫工人因太冷烤火被辞退;洛阳警察帮捉贼反被西安警察关押,衣服都被抓破了;女大学生在公交上遭猥亵,西安警方回应是男的裤腰带坏了拉链开了;一司机猝死仍被贴罚单……理解这一点就理解西安了。
在这里,向绝大多数善良勇敢的西安人民致敬。但虫且们除外。它们翻来覆去只有一个标配版:“抗疫就是战争状态,即使有这样或那样的不足,但你得看到付出的艰辛,别给外国递刀子了”。我当然看得到防疫人员付出的艰辛,可战争状态是个筐,套到自己时才心里慌……你看,那个辱骂方方“老逼”“用过的卫生巾”的蛆终于报应了,我发自内心的开心。他不应叫“阻击手”(该文盲不知道应为“狙击手”),他可以改名叫“蛆击手”。
世界上本没有脏话,自从有了你,便有了脏话。这些脏话将使用在包括而不限于敲锣女、西安作协主席吴克敬、以及反咬被外界利用的卫生巾女,以及那些只要你批评政府就叫嚣你给外国递刀子的虫且,别总“递刀子、递刀子”,搞得西安跟菜刀铺似的。
从武汉到南京到哈尔滨到扬州到瑞丽到西安,经历了这么多悲剧,我觉得最大的悲剧不仅是善良的人们习惯淡忘悲剧,而是他们精致地知道该怎样表达悲伤,熟练地回避悲剧的根源,他们深知怎样围观的姿势才既显得人性又更安全。究其实质,他们跟已被他们唾弃的于丹、余秋雨没多少差别。促使我写下这篇的原因,是昨天中午在我的读者群里看到有人流下廉价的眼泪后,已经在怀念武汉了,说“比起西安,武汉还做得不错,至少可以有洗干净的垃圾车帮着运肉,武汉怎么也是个中等生了吧”。比起连菜都吃不到的西安,这说法很有迷惑性,表面上看去不错,可是你忘了那个女孩追着灵车喊“妈妈,你不要走,你不要扔下我”;忘了那个6岁男孩陪伴死去多日的爷爷,只是以饼干度日;忘了一个感染新冠的中年男子十几天回不去家也进不了医院,只能在大街上游荡;忘了十七岁的脑瘫儿因多日无人照顾孤独地死在家中;忘了那90岁老娘为64岁儿子花了五天五夜才占到病床,然而儿子仍感染去世……
凌晨看到我的朋友王五四发的朋友圈:他们并不关心为何苦难,感动过后,告诉自己珍惜眼前大好时光,不要过得跟那些人一样,这些人连事后劝小姐从良的人都不如,人家至少还付费这种人只为白嫖,只想通过消费他人苦难获得廉价的高潮。
当然,为了表达正能量,我们必须指出:美国满大街都是死人,再这样日感染一百万,已经快灭国了。
我不知道恶与蠢哪个先来。我只觉得韭和匪长得很像,只要你给韭关在墙里,它就呈现出匪性。可见愚蠢本身有多邪恶。这种情况下,你有什么资格调侃四位大妈跪在菜前感谢政府感谢党。
心理学上有个概念:一个人知识不足会因其获取信息片面单一,更容易产生优越感,其认知偏差导致无法看到自己的愚蠢,反而对自己充满信心,这叫达克效应。你很难改变这种大脑顽疾,也许可以用达克宁试试。
文:李承鹏 2022年1月7日